所谓见山是山，见山不是山，听起来就很格调。

后来读博期间，一次聚餐中赵亰宴无意间说起自己的想法，见山同志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还真让你说准了，我曾经想过研究哲学，后来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为什么？”

“因为贵，贵族的贵。”一师哥说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

谁说不是呢？眼下被大家熟知的哲学家，有几个不是贵族出身。因为物质富裕，不用为衣食住行操心，所以才有空思考人生吗？赵亰宴暗自想着。

见山同志笑，“是‘贵’这个道理，不过，文史哲不分家，我们研究马克思，更是包罗万象，你慢慢就懂我的意思了。”

赵亰宴听很多人，包括身边的同学都说政治学枯燥无聊，马克思更是无聊至极，可她从来不觉得，甚至乐在其中。

哲学给人以智慧，何况是科学的哲学，更是洗涤灵魂，教人平心静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这份热情，所以最终成就了她和导师的双向奔赴。

“当时见你第一眼，我就觉得这学生我收了。”见山同志后来如此跟赵亰宴说。

出了电梯，右拐在见山同志家门口站定。赵亰宴稍微整理着装然后抬手敲门，门从里面打开的瞬间，赵亰宴用十二分的热情跟大半年未见的老师打招呼，“见山同志，我来看你了！”

头发花白的老人先是一愣，随即乐呵呵说道：“原来是小宴同志，欢迎欢迎，快进来。”

下一秒，赵亰宴的笑容逐渐凝固在脸上。

客厅的柜子上放着一张黑白照，照片中的女士微侧着身，动作优雅，笑容温和。怎么会？赵亰宴的眼眶瞬间就湿了，半年前来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老师，师母她……”

端着水果从厨房出来的见山同志看一眼老伴儿的照片，轻叹一口气拍拍赵亰宴的肩膀，转身往沙发跟前走，“好了，来，过来坐，有什么好哭的，你师母那是提前享福去了。”

“这照片，还是她亲自选的……”

赵亰宴忍下心底的情绪，跟着老师在沙发坐下。

“来，吃个苹果，你自己削。”

赵亰宴接过苹果慢悠悠削皮，见山同志继续说道：“上次你来过不久后，你师母就觉得胃不舒服，就带着她上医院检查，刚开始以为是胃的毛病，检查结果出来医生说胃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胃酸稍微有点儿高，但你师母确实是不舒服，就带着她去B市查，结果出来是胰腺癌，晚期，前前后后不到三个月就走了。”

后来见山同志又念念叨叨说了许多，离开的时候见山同志非要送赵亰宴到楼下，“行了，好好的，走吧，小宴同志。”

“放心吧，见山同志！”赵亰宴努力挤出最明媚的笑容。

赵亰宴印象中，见山同志和师母是非常恩爱。那时候她经常被师母邀请来家里吃饭，师母在厨房忙碌，身旁帮忙的一定是老师。

至于她，每次都被安排在客厅看俩人默契协作。

那时候赵亰宴就在想，她以后结婚一定要找一个同样懂她，尊重她，既有生活的柴米油盐，又能够精神同频共振的人。

她向往情感在灵魂深处能够碰撞出火花。

赵亰宴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感情中的生离死别，只想着相爱执手，却忘了所谓白头偕老不过是人们的期待，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同日而眠。先走一步的就那样走了，被留下的却要守着回忆继续活下去。

然后习惯孤独，直到死亡才算解脱。

不管真相到底是怎样，但生离死别四个字仅听起来就满是悲情和苍凉。

夕阳下互相搀扶缓慢散步的老人，终究只剩下满头白发和一根细细的拐杖，只剩下昏黄长长拖在地上的背影。

对于生离死别，林盛言后来也严肃且认真的告诉她：“我争取好好锻炼身体，到时候多陪你几年，免得你又哭鼻子，可怜劲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