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占了,普天之下又有哪里可以安生,饿死和等死似乎也没两样。 姚七一行人围着火堆烤衣裳,等师兄们来汇合。 天色暗下来,天边的火光越燃越亮,卷着松香的黑烟弥漫在京城上空。京城的喧嚣似乎隔着十里地都能听见,城里的烧杀抢开始了。 雨已停,不能等了,但是谁知道皇帝去了哪儿? 拿着火铳的夷兵肯定要追着皇帝跑,他们拖家带口跑不快,遇上了是死路一条。 但是不跟着皇帝跑,假义和拳会在西城各处寻仇杀人,遇上了也是死路一条。 思考再三,父亲和秦师兄还是决定追着流民逃亡的方向逃,人多才能安全些。 母亲面向父亲坐,紧紧抓住架子车的把手。姚七一直扶着独轮车上的行李,帮助父亲保持车子的平衡。鞋已经完全被浸湿了,雨水一次次糊了眼睛,连滚带爬也不敢歇。 冲天的红光照亮了伸手不见五指的路。一路没有虫鸣,几只老鸦受了惊嘎嘎叫,与夜鸮的怪叫合在一处,像幽幽的哭声,又像鬼魅的笑声。 身后似乎有什么跟来了,寸步不离的,肉眼却不可见。姚七屡次回头,身后却无人。 骤然,几点鬼火闪过。 砰砰砰!有什么擦过脸颊。 姚七手中一空,再一看,一行人只有他还站在原地。 影影幢幢中,四个人影拿着比人还高的火铳在向他射击,叽里呱啦的说话。 他听不懂叫喊声,这才觉得脸上刺痛,一抹,手上是黏糊糊的温热。 他总算明白,是夷兵追来了,脸上的血是火器射的。 他想逃,却发现前路上有一团十尺高的人形黑影,如黑雾一般蒸腾着,化作一阵腥风,扑面而来。 有一瞬,他脑海中是空白的。 他脚下一滑,跌进了路边的水沟。 水漫进衣服里,彻骨的冷。他连滚带爬起身,想护住近在眼前的父母。 血腥味浓郁得令人窒息,满地黑色的轮廓,像打泼的墨汁顺着车辙印往夷兵冲。 光线太暗,除了深浅不一的黑色,姚七再分不清其它。 忽而,黑影周身红光大盛,只有那红光中的景象清晰可见。 黑影冲向夷兵,手中若有一把红光做的尖枪,狠狠捅进了夷兵的身体。每一声夷兵的枪响后,黑影身上都会多出一道红光,一道,两道……说是迟,不过瞬息而已。 几声哀嚎后,一片死寂。 天地间,只剩那带着十几道红光的黑影还在,像被针扎穿的皮影。 空气凝固,姚七想动一根手指也做不到。那黑影好似没有重量,缓缓又向他飘来,过不留痕。 红光如有实质,水滴一样落在泥泞中,恍惚还能听见滴答的水声。 若黑影是人,那光必然是血,只是还没着地就灰飞烟灭了。 叮叮叮,像是驴马走路的响铃,不似铃铛清脆,也不似钵盂后劲绵长,幽幽的,极不真实。 木锯一般辩不清男女的的声音说:“去西安,要去西安,一定要去西安。” 黑影眨眼融化空气里,死寂的空气又活了过来,起了风。 姚七猛的一挣,狠狠吸了一口气,这才感觉牙关在打颤。 手中多了一块微微发热的古玉。他恍然大悟,那叮叮声是环佩相撞的声响,是玉。 半圆形古玉上可能浸了血渍,簌簌往掌心掉血粉。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鼻间,挥之不去。 不论黑影是神是妖,他们得救了。躺在地上的父亲哎哟一声,被车压住的母亲也在喊人。一群人虽被流弹所伤,竟都只有皮毛伤,性命无忧。 姚七宁可相信黑影是神仙,在为他们指路。可他大字不识几个,不知西安在哪,更不知晓通往西安该如何行路。 一向稳重的父亲疑心姚七撞了邪祟,拿出墨斗线往姚七手上绕了两圈。但真该琢磨逃往何方了。王公大臣们骑马,他们两条腿追不上,两眼一抹黑。那说西安的是人是鬼都不知道,话自然也信不得。 秦师兄识得几个字,知道西安所在,也不同意去。一路土匪肆虐,行商尚且需镖师相护,寻常人只怕途中难过。就算一路平安,他们的干粮也支撑不了那么久。而且,此去西安路途遥远,靠走至少要三月,等到了西安已入冬。他们没有住的地方,没有吃的,熬不过寒冬。一路南下,越长江,冬天要好过些。 国破家亡,到底应该去哪?湖南还在平叛,东南沿海又已被夷兵控制……大清万万里国土,竟无他一行人容身之所。 或许,京城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