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识到这是个请圣人清查琳琅库坏账的好机会。
赵晗想了想,道:“你且说来听听。”
“奴婢不知道玉荆关外的户籍总数,只能靠钱尚书所说的赈粮推定。
先帝曾定下赈灾的规矩:凡十六岁以上的灾民,月给米三斗,余者半之。若钱尚书真是这样安排的话,十斗为一石,三百万石粮食最少够一千万丁撑一个月。这样算来,关外七州最少有二千万丁,而关内的百姓人口比关外只多不少。
奴婢估且认为大梁现有五千万丁,取一半人为男丁则是二千五百万人。”
说到这里,陆文瑄抬头看了眼圣人的神情,见他静静地看着自己,便继续说了下去。
“但若要按琳琅库的账来算全境的男丁人口,则对不上刚才的推测。
按大梁律,男丁成年后会授田百亩,十六至六十岁间的男丁每年需纳租粟二石。其中一石归地方官仓,另外一石归国库,琳琅库则与国库三七分账。
去年大梁风调雨顺,琳琅库记录收入的租税有四百五万石粟,这意味着大梁十六至六十岁的男子仅有一千五百万人。”
若琳琅库的账与钱尚书定下的赈灾粮数量都没问题,那大梁去年十六岁以下和六十岁以上的男丁共有一千万人,但凡圣人出宫去民间看一眼,就知道这不可能。
赵晗听完久久不语,他年底才看过户部的籍册……
他心里有了定论,松开了捏紧的手,起身走到陆文瑄面前,微笑道:“陆三,你可真是朕的好帐房先生。等赈灾的事结束,朕要清理库里的硕鼠,你帮朕把他们找出来吧。”
陆文瑄微微松了口气,低头行礼:“奴婢遵旨。”
他刚要告退,又听圣人问了一句:“陆三,你既好奇玉荆关外有多少百姓,那你想不想亲自去户部看一眼?”
陆文瑄一凛,随即跪下:“还请圣人恕罪,奴婢并非故意打探前朝之事,往后奴婢定不会……”
赵晗轻笑一声,扶起他道:“怕什么?前朝不也是朕的?你刚才把钱尚书的账算得很好。”
话尽于此,表明先前他并不是在责怪陆文瑄,但对于后半句的玩笑却没有进一步的解释,陆文瑄也略过了此事,恭谨道:“谢圣人谬赞。”
“行了,你退下吧。”
陆文瑄依言告退,走出正殿时,凌冽的寒风把他的袖袍吹得鼓起来了,也让他思绪纷杂的大脑冷静了一下。
不管圣人是不是在疑心他有意干涉朝政,他都没有别的退路了,只能继续往前走。
欣乐见他出来,连忙将烘烤暖和的斗篷取出,披在他身上,“陆内常侍,春儿姑娘来了。”
陆文瑄系垂带的手一停,低声问:“她来做什么?”
欣乐替他系好垂带,“纯婕妤想邀圣人用晚膳,不过钱昭媛也派了人来,她们现在都在西边的茶房等着。”
陆文瑄眉尾微挑,她没事的时候不会关心飞霜殿的动静,今日为何要派春儿来做这种小事?
他回头望了眼殿门,“圣人恐怕无意进后宫,你带她们过来吧。”
春儿在茶房里无聊地坐了很久,终于忍不住起身出门走动,天色已有些昏黄,她心想圣人不会一直忙到晚上吧?
盼莲见她出去,也跟着往外走,发现她只是站在廊上望天,不由暗道自己多疑。
可下一瞬,转角的回廊真出现了一个内侍。
欣乐看她们都站在外面,不由得快步上前:“两位姑娘,圣人已经议完事了,请吧。”
盼莲客气地朝他行了个礼:“有劳欣乐内侍了。”
说完她也不等欣乐带路,就径直往飞霜殿走去,一副想抢先春儿一步面见圣人的模样。
春儿见状心急,也想小跑着跟上去,但被欣乐拦住:“雪天路滑,春儿姐姐当心脚下有冰,还是慢慢走吧。陆内常侍说了,前朝有灾情,圣人最近应该没心情见后宫的嫔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