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得熟烂,我知他的忧思,更知他心中掩藏着的愤怒。 他恨司马氏窃国行径,恨天下礼乐崩坏、道义不存,恨世间一切宵小之徒,恨世无明主而他也非贤臣…… 而我,亦恨琴坛中人追名逐利、本末倒置,恨琴坛乌烟瘴气、乱象频生,恨自己明知行中千般弊病,却无能为力。 他因才华与性情为他人忌惮,被人疏远,被人构陷,乃至最后被人害得失了性命。 而我,又何尝不是因着锋芒露得太早太过,而为人中伤污蔑,以致最后早早退出了斫琴一行? 所以,我想我是懂《广陵》的。 我明白那一曲中究竟藏着何等的“怒”意。 只因我心间本也团着这一捧火—— 我与嵇康最大的不同,便是我侥幸并未生在一个纷争迭起的乱世,且我不是士子,无需入仕,更不想掺和半点政事。 我所忧的唯那一张瑶琴。 我所怒的唯那一个琴坛。 是以,我的怒火来得不如他猛,不如他烈,也不如他纯粹。 而他这最纯粹的、忧及天下的怒意—— 我转眸望向人群中刑场,泪珠失了控似的颗颗滚出眼眶—— “昔袁孝尼尝从吾学《广陵散》,吾每靳固之,《广陵散》于今绝矣!” 收尽了尾音的男人抱着那琴怅然长叹,话毕起身从容踏上了那方断头高台。 秾艳妖冶的赤色眨眼充斥了我整个眼帘,我定定盯着他那人头落地之处,胸中忽又有一种新的情愫,悄然浮现。 只那一线的感觉消逝得委实太快,不待我静下心来细细琢磨,它便已如它来时那般悄悄散了个干净。 周围的景物如烟烬般急速消弭,我清楚,这是景虚即将把我踢出画境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