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不用认同我,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好孩子。”
哈维能读懂德米特里厄斯此时脸上的笑容:他正为女儿的友好和开朗而分外骄傲,并且丝毫不介意流露出这种骄傲。
他礼节性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便和这三口人道过别,转身离开。
哈维不是不喜欢和德米特里厄斯说话,虽然有人会因为德米太喜欢在日常寒暄中夸赞自家女儿而感到不屑,但在这方面,他基本上完全认同这位父亲,除去因父爱而起的夸张成分,玛鲁完全担得起她父亲的赞美:聪明,友善,乐观,富有探索精神。
当然,即便是哈维也能感觉到,直来直去的德米特里也有弯弯绕的时候,那就是在涉及到玛鲁的“未来”问题时。他不大清楚德米在别人面前是如何表现的,但在他面前,这位父亲似乎总要努力暗示什么——一种积极的暗示——
哈维摇头,在另一边的沙滩上站定。
他想起夏威夷宴会那天,也是伊凡生日那天,差不多就在这个地方,他正低声自言自语,纠结着是否要把防晒霜递给玛鲁,突然被寿星拍了肩;虽然在酒吧里做了小小的试探,但至今他也不确定自己的嘀咕是否被伊凡听见。好吧,这不是重点,他想,重点是,玛鲁确实是个很好的女孩,而德米特里那些弯弯绕绕的暗示也算是对我的肯定,但……明明应该高兴的事,我为什么总觉得不自在?为什么我想要在工作之外关心玛鲁,却很难做到?为什么这种关心被人撞破,哪怕只是可能撞破,我都会这么在意?
他有很多问题暂时想不到答案,也不大愿意去想。他只能感觉到自己在逃避着什么,甚至在逃避思考自己在逃避什么。
“软弱。”
一个声音迅速滑过他的脑海,他也说不清那是不是自己的声音。
“晚上好啊,安娜,伊凡,现在真已经有了点秋天的凉意了,是不?”
“可不。”安娜冲艾利欧特笑笑。
“星露谷这雨的架势可真吓人,”伊凡双手往口袋里一揣,“那么大的雨,真的一下一整天,而且电闪雷鸣就没停过,昨天我去找克林特,差点没把我淋傻了。”
说完,伊凡瞄了安娜一眼,像是等待着她的揶揄,但她只是拉了拉披在肩头的外套,没有回应。艾利欧特注意到了,便摸摸下巴,接着伊凡的话说了下去:
“星露谷的夏天真的很有意思,晴起来就是一整天的阳光灿烂,好像太阳在这里都更有活力了,但一到下雨的时候,天哪,不知道从夜里什么时候开始下,但就算到了大白天也暗沉沉的,不见大也不见小,我不得不把台灯调得更亮,这样才不至于眼花。”
说完,他顿了顿,又评价到:
“嗯,这是个很有脾气的季节——但也很美丽。”
艾利欧特很高兴地看到,他的两位听众都点着头表示赞同。
“概括得真好,这个美丽而有脾气的季节是不是给您带来了不少写作灵感?”伊凡问。
“自然,星露谷的景色能对灵感起到不可思议的作用,”艾利欧特看向大海,“所以我很期待今年的月光水母之舞——其实,就算于灵感无益,我也依然会对此期待。”
安娜和伊凡也一起看向海面。沿着码头放入水中的蜡烛随着海浪轻轻漂动着,映入海面的灯光也在水波中荡漾出一圈圈的金色;很快,这些照明用的人造光源就会暗下,好让大自然亲手点亮这片海域。
虽然光向来无声,但在星露谷,只有那样的光芒才最配得上“安静”二字。
“谁会不期待这个节日呢?”安娜的视线望向远处的黑暗,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些摇曳而来的光,“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美丽而有脾气的季节,会画上一个如此轻柔的句号……”
趁安娜到码头上寻找位置的功夫,哈维快步走到伊凡跟前:
“伊凡,你姐姐感觉怎么样?”
“还可以,您怎么突然这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