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兴,祝思来正巧一个电话炮仗似的轰过来,阴恻恻的两句话在安静的走廊里被江陌听得分外清楚:“外卖是现做吗?拿哪儿去了?” 江陌抿着嘴,差点儿乐出声。 顾形先挥起胳膊作势比划着给了江陌一手刀,然后恭敬地举着手机,一边示意着有事电话联系,一边晃荡着两条长腿往楼下跑——然而没等跨出几步,顾形就蹙着眉间停在缓步台,回身对着刚打算进屋的江陌抬手一招呼:“婴儿骸骨的初步检验结果出来了,把屋里搞装修那个也提溜起来,一起过来听一听。” ———— 祝思来捧着眼前快坨成发面饼的牛肉面,抬头看了跟前小媳妇儿委屈认错似的顾形一眼,彻底放弃跟他较真儿的念头。祝主任一声长叹,拆开筷子招了招手,叮嘱小罗法医把检验记录的板夹递过来,得空抓紧去休息,别耽误吃饭。 小罗法医也是一脸连轴转的憔悴相,认真仔细地把手头这点儿工作整理妥当交递出去,然后就像是被霜打了的小花秧子,脚底发飘地从解剖室晃悠出去。她掠过石碑似的僵直竖在门口醒神的肖乐天,走出几步又绕了一圈儿回来,默默地把办公室垃圾桶挪到小警察脚边,友善地提了个醒:“刚擦的地,悠着点儿吐。” 江陌觑了眼没睡醒的肖乐天,蹭来的这口可乐差点儿喷了一地。 祝思来掀起眼皮正瞧见顾队长那张花骨朵的脸上堆着点儿堪称慈祥的打趣笑意,吸溜了两口胖墩墩的面条也跟着弯了弯眼睛,呛了一下才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大致过了一遍小罗的文字记录,言简意赅道:“详细的尸检报告我得下午给到你们,先简单说说初步勘验的情况,给你们个参考。” “唔……先给你们松半口气吧……”祝思来对着尸检台上的婴儿尸骸遥遥一指,“左半边这部分几乎完全碎裂的骸骨应该是没有足月引产下来的胎儿和胎儿断肢。疑似的三处掩埋坑年头较早,本身埋得不算太深,部分残骸其实可能早就被山里的野狗野狼叼走了。照理来说,正规医院是会对引产胎儿进行集中处理的,但也有一部分不正规的小医院小诊所接了引产的活儿之后不会按照正规医疗废品的流程走,要么是交给有什么认祖归宗讲究的家里自行处置,要么就是像这样,随意掩埋了事。”祝思来停顿了一下,主观地补充了一句:“但集中埋到景区山头的……这事儿看起来就不太正常,当然,这是我的个人想法,这会儿关上门说话,姑且算作一个参考。” 顾形搓了搓下颏冒出的胡茬,绕着尸检台踱了几步,“剩下这部分……” “剩下这部分够你们头疼一阵儿了。”祝思来忽然就觉得这面条吸溜得味同嚼蜡,放下筷子皱起了眉:“这些都是月数足够降生的婴儿,死因各式各样,窒息、颈骨断裂、开放性创伤……具体死亡时间从两年前到最近的十天前不等。而且需要特别注意的是,这些被遗弃的孩子,都是女婴。” 顾形猛地把视线从尸骸上拔起来,抬头看了祝思来一眼。 “我也没想到,二十一世纪了,还能见到这种场面。”祝思来沉默地凝视着顾形投来的视线:“这些女婴……与其说是被遗弃,不如说更像是——” “集中销毁。” 江陌登时感觉头皮麻得快炸开。 祝思来沉重地站起身,抬手示意抱着垃圾桶灵魂出走的肖乐天也靠前一点,戴上手套站定在解剖台侧边:“还有一件事。这两具十天前死亡掩埋的婴儿尸骸……其中一具身上有一道比较明显的破入皮肉的刀伤,很浅,只是造成了一点表皮外伤,而且感觉刀锋施力不均匀——这是在综合所有完整婴儿尸骸的检验情况之后发现的,比较特殊的一处外伤。我拍照咨询了一下有过生育经验的前辈,她给我的尸检建议是,这与其说是婴儿出生后造成的伤口,更像是在非正常情况下,对产妇实施剖腹取出时,主刀不专业的剖宫手法导致的意外伤口。” 顾形抱着手臂想了片刻:“有可能跟私立医院有关?” “现在的私立医院半数都是高薪返聘的退休教授,犯不出这么低级的错误。”祝思来撑着尸检台琢磨了一会儿,“这应该跟正规的医院没太大关系,我更倾向于是连剖宫产流程都搞不利索的黑诊所,或者动刀的压根儿就是个门外汉。但如果依据这个推测情况往下推断的话,这种显然出了大问题的剖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