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不止是担忧完不成任务,而是真的对闻琰有点戒备。
阿越悄然看在眼里,不明缘由,暗暗嘱咐自己之后需稍加留意。
向来温和的闻大哥也藏着不小的抵触情绪,她倒是能理解。至亲亡于权力斗争,他说过不愿再被牵扯其中,现下却又无路可走,怎能不烦闷至极。
至于阿越自己,此时眺望前路,对未知的方向亦是满目茫然。
南荒东西以朱罗山脉及南下的沄河分支为界,地貌迥异,一方草木繁盛郁郁葱葱,另一方却植被稀少,盛夏时节仍多是枯草死树。沄河的分流还未及虫沼数十里外的大片枯树林,便部分转入地下,其余拐向东去,避开了大泽终年弥漫的瘴气,是以水源滋养的别处各地未受影响。
阿越在南虞生活了十年,从不知朱罗山脉的背后竟是如此景象,穿过整片呈乌黑之色的死林,终于抵达沼泽外围,野兽的足迹断在这里,荒原上随处可见飞鸟朽烂的骸骨和脏污的断羽。
腐败腥臭的气息从雾气笼罩的远方传来。三人行至此处,感到被异常的潮热包裹,脚下土质开始变得松软易沉,各自心中都当即明白,再要深入便危险重重,生死难料。
即便是阿越,也不敢贸然踏入泥地。记得沈仪曾经讲过,他与同伴从楚国越境来到大泽的西面,那里的地况尚可容人行走,但走不过百步便会中毒,不知不觉间转向沼泽深处,反应过来时半身已陷入淤泥之中。
闻琰之前是有预想,可真当他来到这里,亲眼目睹传闻中的禁地是何等恶劣,才顿时明白自己的天真与莽撞。虽然从古籍中推测出密道所在的大致方位,可是真要仅凭这点横穿大泽,实在过于冒险。
他向来胆大冲动,随性而为,倒是不惧,但此时并不能孤注一掷,需以安全为重,保全自身,更要保全他人。
进山的念头只好打消,能在这附近有所收获自是最好,如果没有,也不可强求。
他说明了自己的想法,也不再避着随行的少年,稍微解释了一番,就当用诚意回馈少年三日来不辞辛劳的守护。
阿越在旁准备应付方羽可能提出的疑问,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少年听罢并无惊讶,也不困惑,没有问什么,只是皱了皱眉,随后轻轻点头,表示愿意相助。
她瞥了眼方羽,内心猛然一沉。果然,身为虞朗的手下,他就算不清楚内情,至少也是听说过山越的。
晨时刚过,离黄昏还早,三人商量过后,决定不涉足沼泽,在周边巡察,尽快离开。虫沼白日里瘴气稀薄,尚可接近,夜间则毒气大盛,凶恶万分,没有药草抵御便会中毒致幻,陷死其中。故而时限必须设在日落之前,不可逾越分毫。
闻琰按照推测选定了方位,方羽动作极快,不待吩咐先运起轻功,仅用半个时辰就将指定的区域搜寻个遍,并无有价值的发现。
他简短地汇报了一句,旋即又奔向另一处。
闻琰的夸赞来不及说出口,只得吞回去。阿越瞧着少年的举动越发像一只暴躁盘旋的苍蝇,不禁无奈。两人都知道这小子的心思,装了几天稳重终于还是憋不住了,早点找完早点走,尽快把人带回好完事。
不过他倒也不敷衍,凡看过的地方几乎没有遗漏。此地多雨,时间又过去了那么久,想搜寻出昔日的痕迹,还是太难了。
少年第三次一无所获地回来,闻琰及时摁住了他的肩。
“罢了罢了,不必再找。是我头脑发昏,难为二位愿意奉陪。”他抱歉地笑了笑,说着包袱里取出几只陶罐,分了两个给少年和阿越,“就帮我随便装些这里的泥土吧,取完便离开此处。”
阿越点头,环顾四周,目光被一处水洼吸引了去。
她试探着站在旁边裸露的石块上,俯身舀了些发绿的泥水在罐中,见水坑映出自己的脸庞,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身后好像起了微风,有枝叶摇摆的声响似水浪般拍打着耳畔,闻琰和方羽似乎在交谈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