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改他在阿越心中浪荡子弟的初印象。此人极为健谈,而且心思细腻,对虞国各地风土人情颇为熟悉,甚至对近几年的人口变动与庄稼收成都有所了解,一路上滔滔不绝,每至新处,便将当地民风民俗、奇闻轶事等如数家珍般娓娓道来,言语风趣幽默。听其讲述可称得上享受,能极大满足初来乍到之人的好奇心。
阿越对周遭迅速变换的陌生环境没有感到过分茫然。师父曾将他一生见闻悉数讲与她听,许多事物在她脑海中存有大致的轮廓,只待亲眼见证与亲身经历。
从东南的朱罗山到即将抵达的宣城北境,斜跨虞国大半疆土,那个自称无名的人在她心中种下的江湖浮出浅浅一幕,好似从虚无到真实、从遥远星空落向心田沃土的幻梦。
思及逝去的至亲,她心中不免隐隐作痛。
……
师父……
我真的……很想您。
不知这辈子还能有机会,完成您的嘱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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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日后,马车行至曲水河畔,夕阳已半沉入长河尽头,天色向晚。一行人在附近客舍过夜,预备明早登船。
夜里,阿越梦见了师父。三年时光已让他的容颜有些模糊。师父一言不发,似是失望,静静看她半晌,转身离去。
阿越追不上那道逐渐淡出眼帘的背影,仿佛又回到多年前那夜。所有情绪顷刻爆发,她如幼时那般嚎啕大哭起来。
孤独与无力织就一张罗网圈禁她于这空荡荡的天地间。
不知过去多久,忽然有个人影出现。近在咫尺却无法看清其容颜。
阿越却凭直觉立刻认出他来。
是无疾。
梦境开始变得诡异。
怎么回事,这家伙怎么会到她梦里?
更古怪的是,看到难过不能自已的阿越,无疾没有安慰,反而开始肆无忌惮地嘲笑。
梦果然是假的,这厮现实中不可能这么欠揍。
但是此刻,阿越满腔悲伤化为邪火,实在压不住,只想发泄出来,于是便狠狠一拳砸到他脸上。
然后就醒了,伤心愤怒全都消散,身心奇异地舒畅了不少……
闻琰穿衣时天刚蒙蒙亮,还以为自己是最早起来的,一推开门,眼前站着个歪着头的人,吓得他叫出了声。
“出什么事了?”阿越已经洗漱完毕,走出隔壁房间,继而定定地立住了。
“你……脖子怎么了?”她怔怔道。
无疾歪着脑袋,僵硬地转过身,苦笑:“不清楚啊,一大早起来就这样了,动不了,好痛。怎么办?”
闻琰大喘几口,平复心绪,走到无疾跟前端详片刻,拍拍他的肩:“落枕了吧,没事,会慢慢恢复的。”
巧合,绝对的巧合。
阿越很抱歉,并不是认为自己需要为此负责,而是因为面对不幸落枕的伙伴,她不应该觉得他模样太过滑稽而忍俊不禁。
她怀揣着略带心虚的歉意,真挚地说:“别担心,有我在。要是到晚上还好不了,我今夜做梦试着给你打回去!”
无疾:???
晨间天色昏暗,河面之上晓雾弥漫,彼岸远处,边城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
曲水岸边停有一艘客船,夜灯方熄,即将离岸。船身微动,带起波澜。一阵悠扬的琴音从中飘出,遥遥传至闻琰等人耳畔。
“嗯?”闻琰挑眉,加快脚步走近。
雾气被晨曦缓慢驱散,船尾在水面粼粼波光中移动少许。阿越远望,船上抚琴之人的身影随距离的缩短而逐渐清晰。
那是位青年男子,跪坐船头,垂眸凝神,目光不曾离开身前那把七弦琴,却对数丈开外的来人已有察觉,开口吩咐船夫稍等。
很敏锐的感知力。阿越心道。
闻琰登上客船,鼓掌赞叹:“好曲!”
白衣男子这才静下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