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窈闻声仰起头,见顾钦正抱臂打量自己。他目光犀利,却非自上而下的审视,而是泛着单纯的疑惑。
就好像,她答与不答,顾钦都不会追究。
他只是问问,仅此而已。
见云窈眼神躲闪,犹如碰见狸奴的小耗子。他玩味地勾了勾唇角,道:“我试过闻临,他绝非普通修士。你既自称是游魂,怎会与他这种身份的人成为老友。”
顾钦将重音放在“这种身份”,带有浓浓的嫌弃,似是不满她与闻临混在一起。
若叫方才那群小修士听了,纵然打不过,也定要群起而攻之。
云窈听完愈加发怵,干脆背过身去,避开顾钦犀利的眼神。她小声道:“你猜。”
顾钦:“......”
她转念一想,顾钦的身世要比自己可疑多了,怎么不见他心虚?于是云窈理直气壮地问道:“你又是何人?”
一听这话,顾钦便知她无意坦白。
但诚如云窈所猜,顾钦对她的身份并不关心。只是不想她身边今日冒出个老友,明日冒出个相识……
顾钦无所谓地应了声,大步往前走去。
留下云窈错愕地眨眨眼,心下纳闷道,原来顾钦是这么好商量的一个人?
她很快回过神,快跑两步跟上,小嘴仍在说着:“等查出来你的身世,再解了这灵契,你我终归要分道扬镳,所以还是不要五十步……”
话音未落,顾钦毫无征兆地止步转身,云窈一时收不住,直直撞了上去。
“嗷——”
她小声痛呼,黑亮的长睫上迅速沾染水气,随着眨眼,泪滴啪嗒啪嗒地坠落,好似打翻了一盘尚未穿线的宝珠。
虽知她并非伤心落泪,这幅样子落入顾钦眼中,却分外惹人怜惜。
至少,惹他怜惜。
心头方激起的怒火,也被这一团柔软给轻易撞散。他伸指揉了揉云窈泛红的鼻尖,动作轻缓:“让你不看路。”
“明明是你突然停下来!”
云窈虚声辩驳着,一双手虚握成拳,下意识撑在他胸前。
揉着揉着,她忽然意识到不对。自己并非是肉体凡胎,何须用古朴的法子来镇痛。于是挥开顾钦的手,大方道:“我自己来。”
顾钦眼波闪了闪,改为伸臂拦住她。
“又怎么了。”云窈没好气道。
“你不是说雪春楼的老板娘有些奇怪?”
云窈点点头:“话是这么说……”
可某人前几日还火急火燎地要去康田郡寻庄子,她便想着将老板娘的事暂且搁置。
不料顾钦调转了方向,道:“我们去看看。”
闻言,云窈不加掩饰地扫他几眼:“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向来不爱管闲事的人,突然善心大发,她越想,越发觉得可疑。
奈何顾钦往日里便像个锯嘴葫芦,此时沉着一张脸看向高处,竟辨不出他面上的情绪。
云窈扯了扯他衣袖:“看着我的眼睛。”
“......”
顾钦眼睫垂下,视线却落在她的肩头,唇角也无端地紧抿起。
分明就是心虚!
云窈登时被自己的好眼力折服,微微得意道:“你快看着我的眼睛!”
“走了。”
她如何能依,耍赖般拖顾钦的左臂,语调轻快:“你是不是怕了,嗯?”
经云窈一番胡搅蛮缠,顾钦额间没来由地沁了一层薄汗。他依旧冷淡着张脸,神情却明显松动,流露出些许不自然。
似羞似恼。
云窈忽地忆起,在南国城郊,登徒子刘统领调戏她时说过的话——美人微愠,颜色更浓。
见一贯疏离的顾钦因窘迫而僵直了身子,眉梢带怒却不令她生畏,反倒似月色揉进了红霞,清冷不再,生出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