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兴元年(1022),农历二月十九。 日渐西斜。 延庆殿(天子寝殿,注1)。 紧闭的宫门缓缓打开,御药院供奉官任守忠从殿内徐徐走出。 “传太后口谕!” 此话一出,等候的众臣当即行了一记揖礼,躬身作出聆听状。 “官家仁孝自天,大行皇帝忽而登遐,官家哀伤过度,以致昏厥,幸得天佑皇宋,官家已醒,圣体躬安。” “然,忧思过度,需静养几日。” “太后旨意,两日后,入临之仪如旧,另诏礼仪院,尽快确定山陵礼事,不日呈报。” “谨遵太后口谕!” 众臣齐齐一拜,那些悬着的心也跟着平稳落地。 临者,哭吊/死者也,在北宋皇帝的丧礼中,临贯穿全程。 天子去世当天或三日内,群臣皆需入内哭临,除此之外,大殓成服当天或次日,小祥、大祥、逢七、朔望等日,亦须入临。 而后天,恰好是大行皇帝崩逝的第三天。 依礼,群臣入临之时,太后和官家都是要到场的。 太后传出这份旨意,代表官家的身体至少没什么大碍。 不多时,众臣在内东门押司官的引导下,相继离开了内朝。 延庆殿内。 一名身材颀长,面如冠玉的少年,此刻正闭目躺在榻上假寐,谁也不知,榻上的少年天子悄然换了一个内核。 赵祯看似在休憩,实则脑海中念头迭起。 他怎么也想不到,只是熬了个夜,结果却魂穿千年,来到了大宋。 虽然他现在是大宋天子,开局不错,但这可是大宋! 内战内行,外战外行的大怂! 穿越之前,他是孤儿出身,也是终极卷王,凭着奖学金和各种兼职,一路读到北河大学历史学院的研究生,专攻宋史。 对大宋,他再了解不过。 纵览北宋一朝,俨然是一部党争史,内斗史。 太平兴国三年(进士)党与太平兴国五年党之争,寇(准)丁(谓)之争,南北之争,相权和皇权之争,庆历党争,元祐党争等等。 从开国到北宋灭亡,党争几乎没有停歇过,你方唱罢我登场,哪有心思去针对外敌。 而这一切,归根究底,则是因为大宋得国不正,赵大黄袍加身,赵二烛影斧声,御极之后,赵二更是逼死侄子(太祖子嗣),贬死弟弟,逼疯儿子。 为了巩固皇权,后代历任皇帝,尊奉祖宗家法,崇文抑武,放任甚至主动挑起党争,极致的内耗,换来的是皇权的稳固。 最后,不出意外,玩脱了。 念及至此,少年天子不由感到头疼不已。 艹(一种植物)。 不过,头疼归头疼,该做的事,还是要做,既然自己来了,总归要留下点什么。 至少把‘大怂’的名头给去掉。 只是,现在的朝局对他很不利。 幼冲之年登基,身边连个可用的人都没有,头上还有一個独揽朝纲的太后刘娥。 外朝也不消停,宰相丁谓一门心思只想着揽权,关键部门多为丁党占据。 这时,赵祯忽然想起了前世的一句名言。 请客,斩首,收下当狗。 眼下他就有一个破局的机会。 经翰林院御医诊断,他需要静养。 所以,刘娥临走之前便将其他人赶去了外殿,此刻的寝殿中,除了他,只有雷允恭一人在旁。 “嗯?” 少顷,做好准备的赵祯,发出一声呢喃,然后缓缓睁开眼睛,只见一张方脸闯入他的视野范围。 “官家。” 雷允恭神色关切的凑到近前,轻声询问道。 “可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要不要传御医?” 看到雷允恭的那一刻,赵祯眼中先是露出几分茫然,而后迅速转换为厌恶,最后又露出几分亲近。 神色变幻之快,直追影帝朝伟。 显然,这一切都是演给雷允恭看的,一旁,注意到官家的眼神变化,雷允恭心中咯噔一下。 发生什么事了? 官家为何会对他露出厌恶的神色? “不……不用。” 赵祯没有去管雷允恭,按照自己的节奏,磕磕绊绊道。 “雷押班,我……我刚刚梦到爹爹了。” “梦中,红霞现彩,紫气笼烟,爹爹身处一座巨大的宫殿内,高不知几许,广不知几里,银楼玉宇,桂殿兰台,丹楹绣柱。 而且爹爹变得好年轻。 爹爹在梦中告诉我,他现在已是圣祖座下南极长生帝君。” 哈? 听到这番话,雷允恭心中巨震。 难道官家也要效法先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