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鹰山(2 / 3)

嘈杂如沸水的席间瞬时安静下来。谢不言咳嗽两声,愣是等到下一个曲目开奏才肯讲话。

“还是你会享受,我该多向你学学。”

秦昭打量着他的神色,只觉得哪里说不出的怪异,却偏偏如取水中月,看得见,摸不着,弄得她心头发痒。

终于,她看见那碗晃晃悠悠的白色浓汤穿过帐帘和人群,荡到自己的面前。

她接过来,自然而然地放到谢不言案上:“你不是说要喝养胃汤,喏。”

谢不言接过来,什么也不说就往嘴里喂了一勺,而后脸色就变幻起来:“这哪里养胃了,又辣又苦,你该不会拿我开玩笑吧?”

秦昭面色疑惑,于是接过来也尝了一口,原本最为鲜美的鱼汤此刻不知是不是厨子放料时手抖,入口又麻又辣不算,还有苦味密如蛛丝地遍布舌尖。

她用帕子拭了拭嘴角,将碗推到了另一边。

她望向谢不言,心中那种诡异的直觉还是平复不下去。

“陛下驾到——”内侍尖锐的声音划破长空,直奔帐中,众人立时收拾停当,起身恭候。

有人忍不住窃窃私语。

“陛下不是说不来了么?”

“大约是祭祀后累着了,歇了会儿又想来了呗。”

秦昭与众人一起望出门外,只见林贵妃华丽的环佩叮当作响,发髻的珠钗摇曳生光,举手抬足只见暗纹流转的衣袍熠熠生辉。

她搀着皇帝,明明年纪相差不大,风韵气质依旧不减当年,而皇帝却颇有些老态龙钟的意味。他花白的鬓发被梳理得极整齐,十二旒冕下的面庞带着点病气,整个人走进来的时候扬起一阵微微的药香。

熟悉此香的人都知道,这是他惯常一日一服的“长生丸”。

平阳带着兄弟姐妹和京城官家子弟乌泱泱跪成一大片。

“拜见父皇,母妃。”她声音干脆利落,混圆有力。

众人也跟着她伏地长喝,年轻的声音整齐又洪亮,震得这帐篷抖了抖,也将皇帝一样面无表情的脸震出几分笑意来,他捋着胡子:“起来吧。”

内侍便上前将平阳搀起来。

皇帝顺势放开林贵妃的手,转而扶住平阳,面容慈爱:“听闻今年,又是你猎得最多,不枉当初的苦练。”

平阳垂着脑袋:“若非父皇亲自指点,平阳如何能得要领,都是沾了父皇的光。”她轻笑着,“野兽有灵,眼见长渊仪仗同父皇圣驾,自请入网,居然有二三十只,可见天降祥瑞。”

皇帝听完,愈发笑得合不拢嘴,抬手指了指平阳:“也不知你这样嘴是随了谁,真真是尖。”

平阳面色无辜:“儿臣所言,俱是实话。”

“好了好了,快去歇着。”皇帝摆摆手,平阳便笑着回到座位上。

这时候众人才发现,方才所奏的欢快小曲已不知不觉间尽数换做了大气磅礴的颂词。

随驾的诸位大臣也步入帐中,坐在儿女前方。

秦自明前些日子回南疆去了,她本欲请旨同去,却被秦自明拦了下来。

“陛下此刻疑心未消,你就乖乖待在京城,等时日到了,自有离开的一天。”

她自己如何不清楚,也只默默撕掉了请愿书,坐在廊下发了一夜的呆。

怔愣间,谢正荣已然入席。

谢不言跳脱的神色也在这一刻尽数消失,他十分恭敬地侍立一旁:“父亲。”

谢正荣上前两步,轻轻拍了拍手背,又重重地点了个头。

秦昭望着他这个有些安抚意味的小动作,心中疑虑更深。

酒过三巡,宴上气氛愈发热络,皇帝更是十分自在地横躺在宝座上,由着林贵妃侍候,弯弯的眉眼里尽是满足。

他抚着林贵妃的手改为轻握,忽而没头没脑地说话:“朕也记不清,有多久不曾这样舒坦过了。”

林贵妃命人将炭火放得更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