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要做的,是查明这些人的身份。
陆贻正要令人将官牒找来,跪着的那些人中,一个老迈的身影突然颤颤巍巍地站起。
副将立刻抽刀戒备,陆贻倒是面不改色,他的声音中并无杀意,反而显出几分尊敬:“顾老太傅,您身体弱,若有话要说,本帅先为您寻一把椅子来。”
“无需你——这佛面蛇心的寇虏装出慈悲样子。”顾太傅嗓音嘶哑,一边怒斥一边发出重重的咳嗽,“魏琅违背两国和平的协定,趁人之危南下入侵,自十五年前始,他便罔顾燕朝黎民百姓的安危。独夫之心,残暴不仁!”
陆贻颔首道:“本帅一介武夫,不如顾老太傅远见卓识,但曾于书中偶然窥见一言,铭感不忘——‘有道之世,以人与国;无道之世,以国与人’,燕朝君主昏聩怠政,有识之才报国无路,国家民生凋敝,燕朝的覆亡早已成定数。顾老太傅为何要在这样昏庸的君主手下空耗才能,挣脱泥沼的鲲鹏自会有他的去处。”
“我一生为燕朝尽命,绝无可能向逆贼魏氏献忠!”
顾太傅说完,转身蹒跚地向乾阳殿前的檐柱奔去,额头重重地碰上尖利凸出的雕饰,随后身子一软,无力地躺倒在地。
檐柱上雕刻的兽的眼睛,慢慢地向下淌着血。
那些被束缚的官员皆被眼前这一幕吓住了,一个个面露惊恐,动也不敢动。
陆贻淡然地注视着这一幕,他让手下将顾太傅的尸身收殓,抬到僻静处安葬。
“老太傅不愿,那便算了。”陆贻转向剩下那些神色各异之人,居高临下的模样仿佛在众人脖子上悬着一把铡刀,“余下诸位,若有任何异议或想以死守节之人,请自便。”
*
征南军的看守格外严密,施承光一路从绍中随行至江原,也未能找到时机解救出徐照他们。施承光显得有些急躁,如果不能在进入雍朝的领地之前成事,那么此后几乎便再无机会了。
但军队行至江原郡时突然有了转机,原本已被征南军控制的一个县发生骚乱,这一支原本只有押送任务的队伍也分出了百来人前往平乱。
施承光知道,这可能是他唯一一次机会了。
江原郡有一座山名为望蓬山,只要绕过这座山,便能进入雍朝的领地。望蓬山的山径并不好走,但路程却比官道要短,为赶时间,这支征南军的领队打算从望蓬山的山径绕过去。
入夜,队列人数减少后,看守囚犯的守备也松懈了,也许是临近边境,征南军士兵都放松了警惕,这给了施承光可乘之机。
他悄悄割开了帷幔,朝里面轻声唤道:“黄弛、黄弛。”
他用钥匙打开了锁——这是他弄晕了看守的士兵之后夺来的:“你们先出来,不要发出声响,然后往望蓬山上跑,雍朝人的防备还是太过严密,我无法保证雍军一定发现不了我们的行动,但事到如今,只能尽力而为了。”
嘱咐完黄弛后,施承光来到关押徐照和顾巧的营帐前,一边摸上铁栏,一边低声唤道:“殿下,县主,我来了。”
“明义哥哥!”顾巧带着惊喜的声音传来,施承光确认二人尚无大碍,他打开铁门,和顾巧一起将徐照扶起来。
徐照就着二人的手站起来,身子有些晃荡,施承光一眼看见他的裤腿上沾了大片血迹:“他们对您用了刑?”
顾巧低声哽咽道:“他们本打算先对我上刑,殿下……替我挡了。”
“他们想逼问出我们的身份,被我瞒过去了,并没有拷打太久,你们不用担心。”徐照强撑着笑容安慰道,“别耽搁了,快走吧。”
三人正要走出营帐,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响动,以及许多人高声呼喝:“别让他们跑了!”
施承光面色一凝:“还是被雍军发现了,殿下,我们也即刻出去,往望蓬山上跑。”
徐照咬着牙忍住腿上的剧痛,三人互相搀扶着,趁着营地乱作一团,挑了一个人少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