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并没有什么其余的表情,云淡风轻地表达谢意。然而宴会并不是一个谈论政事的好场合,故而双方相互致意后并没有再多说其他。
一直在一旁未作声的太后突然开口了:“哀家听闻贵朝四公主今日一同前来赴宴,当真是难得。”
魏漪站起身,不卑不亢地躬身行了一礼:“幸得太后记挂,实在汗颜。”
太后慈祥的脸上露出笑意:“四公主有礼了,你能来倒是我等的幸事。说起来,三儿还同你有婚约在身,四公主怎么说也算半个燕朝人了。”
当年二人的婚约其实是雍燕两位皇帝口头定下的,没有交换过生辰八字,也不曾有正式的凭证。
但皇帝毕竟金口玉言,当时在场的人也听得分明,因而众人皆默认二人的婚约是生了效的。
魏漪身子一僵,脸上的表情有些意外,她身旁的少年的神色也晦暗不明。
似乎没有料到太后会直接将此事放于明面上来说,殿内的群臣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高处的施贵妃则有些不安地握紧了手,秀丽的眉梢微微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太后真是说笑了。”魏漪稳了稳心神,“不过是幼时一句戏言,一来没有证人,二来未曾交换庚帖,谈何正式的婚约。”
太后的表情显得有些惊讶:“怎的没有证人?当时你父皇身边的近侍,皇帝身旁的随从,更别提一些皇亲朝臣,可都是听得真切——怎么能算戏言呢?”
她似乎想要佐证,指向了下首朝臣的坐席:“哀家记得孙御史与冯侍郎当时就在场,他们二位难道不能做证吗?”
被太后指名的两位大人颇有些惶恐地起身,躬着身子有些犹豫地开口:“臣等,的确听闻陛下同雍朝皇帝有过结亲的意向……”
此时宴间的氛围便显得有些诡异了,雍朝公主似乎有意想回避婚约一事,太后却热情过了头,非要当着众人的面把这桩婚事摊开,甚至不惜拉上与此事并无多大干系的两个朝臣。
眼见事态隐隐有扩大的倾向,荀云婉低声同魏漪道:“殿下,如今我们先将此事揭过,待宴后再同燕朝皇帝细说也不迟。”
“揭过?先挑起事端,想要扩大事态的可不是本宫。”魏漪冷笑一声,挺直了腰身,直视着上首的太后。
“太后非要如此,我无话可说,毕竟在贵国领土上,如何颠倒黑白也不是我等说了算。好,就算真的与贵国皇子有婚约,本宫认了,那么本宫现在要解除婚约,贵国可认?”
一言既出,满座俱惊,魏漪在一阵阵喧嚷声中冷漠地挺立,周身展现出的不可一世的态度,令燕朝的众臣恨得牙痒痒。
仿佛过了许久,高坐于上首的皇帝发话了:“魏漪公主,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很清楚,陛下。您一定也明白,我今日敢站在这里撕毁婚约,自然不是我一人意气用事,必定是得了我父母的首肯。”魏漪的声音有些冷硬,语调中带着一丝不耐。
如此蛮横,实在无礼,在场的燕朝众臣已从最初的惊愕转变为愤怒,若不是顾念魏漪的身份和如今的场合,不少人怕是根本按捺不住火气拍着桌案起身叱声怒怼了。
上首的皇帝与太后不发话,一旁心急如焚的施贵妃也不敢开口。
剑拔弩张之时,一直坐在魏漪身旁不曾开口的荀云婉整了整衣袖,起身向着上首行了一礼。
皇帝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少女,冷声问道:“何人?”
“敬禀陛下,臣女乃魏漪公主的伴读,以随侍身份同公主南下。今日陛下设宴,本是为两国交好之事,公主也无意挑起争端,请陛下及在座诸位勿要动怒。”
荀云婉的脸上一直带着得体的笑容,目光却有意在皇帝与太后之间来回梭巡:“我国国君与贵国诚心交好,还望陛下切勿被有心人挑唆,为区区小事坏了大局。毕竟,皇族家事,岂由得外人三言两语而定论?”
她再次拜了一拜,随后拉了拉魏漪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