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即便是双目紧闭,长发散乱,仍是唤醒了胡跌儿心底的某些印迹。 猛地,胡跌儿想起这女子正是那南安镇平安镖局中有过一面之缘的老镖头于万全的女儿于小桂;之后,在去晋南城的路上,半途遇雨,与佟老大、敖胖子两人躲去一处破败祠堂里避雨,便第二次与这女子相遇,只是这女子并未认出胡跌儿。那时,她正与那后来在侯家集客栈里见过的蔡三爷之子蔡鑫杰在一处。侯家集客栈中,蔡鑫杰被麻黑子装到麻袋中带来,用于给辽东四奇洗脱罪责。后从麻黑子口中探得只言片语,知道蔡鑫杰本就是一时贪图于小桂美色,并不是真的要娶于小桂为妻。麻黑子追寻生擒蔡鑫杰时,于小桂已经发觉蔡鑫杰欺骗其感情,先自离开了。 于小桂或许不知她唯一尚活在世上的亲人——其父于万全已经在侯家集客栈中被蔡三爷灭口。她自是已不能寻到其父亲的下落,便只能如无根浮萍一般,江湖漂泊。这一个遭逢大难,又遇感情欺骗的江湖孤女本就没有什么江湖阅历,更谈不上有多少江湖经验,却又容貌生得动人,那自是步步艰险。在这荒村野店中,落得如此,并不意外。 虽只有如此匆匆两面,胡跌儿却记忆深刻,只是此时这女子面如枯槁,发髻散乱,与当时所见大不相同,故而竟一时没有认出。 “她无性命之忧,江老板看护她片刻,将这灶膛里多添些柴,烧些开水,等我去将那解药拿来。”胡跌儿从回忆中抽身,站起来,转身朝外走去,心中竟莫名有些不舍。 回到堂屋,那贼汉子与贼婆子仍如此前那般躺在地上,贼婆子两眼仍是死死盯着男人,紧咬着嘴唇;贼汉子却两眼直视屋顶。 “将功折罪的话先放一边,你先将那解药拿来。”胡跌儿踢了一脚那贼汉子。 “解药?官爷你……你发现了那地窖里的……好,好,那柜台上的褡裢里有个瓷瓶,矮粗的那个便是解药,只需耳勺大的一点即可,混在水中服下,等上多半个时辰,便可醒来。”贼汉子忙不迭地说。 “你若是有半个字胡说,我便即时要你性命。”胡跌儿看着那贼汉子。 “不敢,不敢,咱说了,是要将功折罪的。”贼汉子双臂骨折,不能动弹,而满脸皆是哀求之色,确是一副可怜样子。 胡跌儿回身掀帘进去,走到后厨时,江一勺已经在灶膛里生起了火,屋里暖和了许多。 “这是解药,点一耳勺的量,混在水里服下,等上多半个时辰便能醒转。我去前面审问那两个贼人,你在这里照顾一下,拜托江老板了。”胡跌儿说出这话,心里有些异样,面上有些发热。那江一勺却不觉,随手向那灶膛里添了些柴草,嘴里应承着,接过那解药,拿在手里端详那瓷瓶。 再次回到堂屋,胡跌儿拉过一张方凳坐在两个贼人中间,先不理会两人,闭目深吸了几口大气,将方才由那女子面庞唤起的各般思绪强行压下,伸手又抽出随身短刀,抬手插在近身方桌上,心知今日任这贼汉子再怎么说,也总是要出手取这两个贼人性命的。而方才自己那一时意乱却实在与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合时宜。 如此闭目静待片刻,觉得心中平复一些,便睁开两眼,看着那贼汉子。那贼汉子也正与胡跌儿目光相接,心底便又莫名泛起那种将死的预感,脸上自然变了颜色。 “官爷,那解药总要等……” “我问,你说。”胡跌儿打断他。 贼汉子将未说完的半句话咽下,两眼看着胡跌儿,却又眼神闪烁,刻意躲避。当自觉应与对方对视时,却立即露出哀求的神色。 “外面下雪了,一时半刻难上路了。”胡跌儿说了一句。 那贼汉子茫然不觉看向门口,却只看见紧闭的屋门。 “既然你想将功折罪,那就说说吧,先不说你有什么功劳能折你这几十条人命的大罪,先说说你是如何走上这条路的,有这身本事,就是看家护院,也能衣食无忧了,怎地竟想着要去当贼匪。” “几十条人命,官人,你如何……” “我如何得知的,对吧?你那罪状张贴在京城城门楼底下,我如何不知。七年前,晋城翠燕坊十一条人命是你们做的吧?” “是,就是我们做的,他们都该死。”那贼婆子狠声说着。 “不是我,是她,都是她。”那贼汉子自打向胡跌儿求饶以来,第一次将眼神投向那贼婆子。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