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必定有虚,应是他特意找来。但我知常有外乡旅人初来乍到仓促间难以在暮鼓落定前寻到过夜之地,所以没为难,看他样貌谈吐斯文,不像是作奸犯科之人,检查过所,确系并非伪造,便放了进去。方才从一兄弟里得知刘司阶近来寻人,我想起来日,年纪和样貌都差不离,便报给刘司阶。 ” “对了!郎君是名画匠,我检查他包袱,看到了画笔色料。过所上名字,我有印象,姓叶,名絮雨,过所是庐州官府发放。” 听到这里,裴萧元心头已是若击鼙鼓。 就在他渐渐已不再抱希望时候,竟意外获到了关她确切消息! 再没么疑问了。 陈绍夜遇到人,就是他已苦苦寻了这么久叶女! “她住哪里?”实在是刻绪波动过甚,他不愿在下属面前表露,强行压了下去,几乎是哑着声,问这一句话。 “属下怕又落空,已去永平坊预先查过,有人看见人每天入一间邸店,是个叫高大娘寡妇开。店属下上次就去查过,店簿上并无名字,应是漏登!” 若非高大娘耍奸,何至到现在才有消息。刘勃越想越气:“这次再去,奸婆娘是还不老实,看属下不带人冲了家黑店!”抬起头,见上司已催马去了,忙和陈绍带着人追了上去。 街上刻车马行人已变稀落,道路又宽又直,裴萧元往城南疾驰而去,一路几乎没有任何阻挡,一口气便赶到了永平坊,径直来到间高娘邸店之外。 正是店内一天当最为忙乱时刻,透过敞开大门,他看见里面灯火昏暗,开店连火杖舍不得多烧,在大堂四角和柜台周围用了几支,堪堪能够照明,令这本就破旧大堂显得更是寒碜,内却又挤满正在吃饭喝酒人,说话,醉酒对骂,呼喝伙计,各色人等皆有,嘈杂声不绝耳。角落里另有一堆人,围着一鸟笼,押下白天刚在外面赚到几个钱,正在斗着关在笼两鹌鹑。两拨人攘臂摩拳,各为自己下注鹌鹑鼓劲,一眼看将斗败,有人大笑,有人骂娘,喧声几掀翻屋顶。 柜台后,站着一个涂脂抹粉妇人,就着近旁一盏烛火,低头飞快拨着算筹,对这一切熟视无睹,顾忙着算账。 “肃静!” 刘勃带人走了进去,大喝一声。 周围人纷纷看了过来,认是金吾卫,慢慢都停了各自。角落一堆斗鹌鹑反应过来,不知是哪个呼了一声,一群人胡乱抢抓起面前赌资,随即四散逃逸,地上剩了几没人拣骨骰和骨碌碌滚着不知被谁在慌乱踢翻鸟笼。 起初是到了晚间,店内一住客为着消遣开设赌局,慢慢吸引来附近闲汉,时间久了,几乎转成公然聚赌。 朝廷是明令禁赌,但上从达官贵人,下到坊间民,斗鸡斗鹌鹑,丢骰玩樗蒲,赌风盛行,加上处打闹,平常没人管,高大娘为抽头,睁眼闭眼,但终究是在禁令内。 大堂里彻底地安静下去,剩笼内两杀红了眼鹌鹑还在不住扑腾翅膀,凶狠互啄,一时鸟羽蓬飞,发阵阵尖锐叽叽之声。 高大娘抬起头,认是常在附近走动陈绍,忙用眼神示意伙计赶忙藏起赌具,自己放下算筹自柜台后走了过去,“陈队正,上月例钱我刚缴过,一个钱没少,你们这是来做么?” 又望向刘勃,皱起了眉,“怎又是你?我记着你前天不是刚带人来查过店簿吗?害我客人都吓跑了不少,怎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