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映雪在病房里安慰着柳城的时候,外面突然吵成一团,她打开门一看,原来是柳城的母亲来了。
她从前与柳城交往颇深,因此对柳城的母亲也就略有耳闻。据说,柳城的母亲叫沈白,年轻时也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容貌在交际圈里是数一数二的,而且也出自香港的大家族。但是,在她大学毕业那一年,却爱上了一个家境贫寒的同学。
这位同学呢,据说才华出众,容貌不俗,两人看着倒也登对的。只是家境和沈家是相差巨大。沈母自然是不肯同意——世家大族的婚姻,大都是家里安排的,更多的带有联姻的性质,怎么能容许沈白随意选择呢。况且这样的家境差距,沈母也担心沈白嫁过去会吃苦。
但是沈白就像吃了秤砣一样,铁了心要嫁,为此不惜与家人断绝关系。
然而,他们婚后的生活却并不和谐。一是柳城的父亲虽然有着出众的才华,却也有着清高的毛病,婚后事业发展屡屡碰壁,却既不肯反思自己,又不肯放下架子。而沈白却要忙于照料孩子,腾不出更多的精力,以致于二人的生活十分清苦。
二是两人成长环境不同,所以消费观也差距巨大。谈恋爱时沈白负担了大量开销,并未觉得委屈,可是结婚后钱要一起用了,柳城的父亲看不惯沈小姐花钱大手大脚——而沈白则觉得自己已经很小心、很节俭了。
两人争吵不断,昔日的爱恋一点点消磨在婚后的柴米油盐中。一边是柳父后悔自己冲动之下娶了高门之女,一边是沈白觉得日子一天天难捱。后来,终于有一天,柳城要读书了,骄傲的大小姐不得不低头,或者说,恰好借此机会低了头——与断联许久的娘家人恢复了联系。
少有亲生父母能狠心看女儿受苦。在娘家人的帮助下,柳城的父亲可说是青云直上。然而正当日子好起来、两人的感情也渐渐好起来的时候,又出了一个意外——柳城父亲的初恋来找他了。而这位初恋据说离婚了,日子过得不好。柳城的父亲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与柳城的母亲离婚,和初恋结婚。
如果说从前大小姐只是低下了骄傲的头,那么现在则是彻底沦落为了家族的笑柄。
大小姐火速离婚,也火速离开了生活了近三十年的香港,远走国外。在国外照顾着一份家族生意。
离开港城前往国外的时候,柳城的母亲什么都没有要,除了柳城。她憋了一口气,一心想把自己的儿子培养成一个有出息的人。以此证明,她的人生并不是没有价值。
本来,作为一个大家族的旁系子女,柳城和其他旁系身份的兄弟姐妹一样,不用参与残酷的继承人竞争。未来——不出意外的话,总不过是在家族信托里拿一份钱,或者照看着一份不大不小的生意。因而大部分旁系子女也都不会太卷。通常是简单快乐的成长,凭喜好选择一个名校里好听却没有太大实际用处的专业,然后安稳的继承一份家产。
然而,因为母亲的缘故,柳城从小就被剥夺了快乐的童年。母亲在他身上寄予了太多期望,他的每一项特长都必须是可以拿来向家族展示的。在母亲眼中,他不可以比家族里的任何孩子差,必须在每一方面都做到最优秀。
因而他的培养方式自然也是最严苛的。这种严苛,使若干年后即使已经成年了可以自主的柳城回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
柳城永远记得,在他七岁那年,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因为没能做出四年级的数学题目,练琴的时候又弹错了一个音,母亲发疯般的摔碎了一个客厅里供着的清代瓷器花瓶,罚柳城跪在碎瓷器片上。
柳城膝盖的血顺着瓷器片一点一滴的滴落在木质地板的花纹上。后来他就晕了过去。晕之前,他想,要是自己可以就此死去就好了。
他没能死,醒来躺在医院的白色床单上,四周是白色的墙和白色的屋顶。还有白色的母亲——带着不屑的眼神。
幼小的柳城一度想讨母亲的欢心。然而,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成绩,母亲的口中永远有人比他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