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凉风打外边儿吹进来, 裹挟着初冬的寒气,叫人情不自禁的打个冷战。 朱元璋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再去看四遭陈设, 却是古朴雅致,彰显天家富贵的同时,又不失有独特的美感。 只是四处不见艳色,除去那雕梁画栋稍显明亮之外, 周遭多是灰白之色,在这寒凉的天气里, 便让人愈发从骨头缝里觉得冷了。 朱元璋见状, 心里却不由得一突, 已然有了几分不安之感,再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掌,又是一怔。 这是一双中年人的手。 起码,决计不是少年郎。 那么…… 心头的不祥之感愈发浓郁, 他动作迅疾的下了塌,推开门去看, 便见近侍和宫人们宛如泥塑木偶一样立在殿外, 身上俱是着着丧衣。 再远一些的那座殿宇外有跏趺而坐的僧人,一片受戒之后的头顶,在日光之下晃得他眼前发晕。 如此声势浩荡的阵仗…… 是谁死了? 老妻吗? 天不见怜! 怎么旁人都能碰到旧人, 偏他这回一来,就赶上了老妻的丧仪?! 朱元璋的精气神儿瞬间没了一半儿。 空间里几人见状, 也都没有言语。 遇上这种事, 谁心里能好受呢。 而这又岂是单薄的言语所能宽慰的。 朱元璋在原地僵立了许久,终于有人近前。 宁国公主闻讯而来,手捧着大氅, 小心翼翼的近前,目光担忧。 看他回神,才低声道:“爹,外边冷,您且穿上吧,当心受凉。” 是他这一世的长女。 相貌倒与老妻有些相似。 朱元璋神色略微和缓些许,有些麻木的应了一声,将那大氅穿在身上,又举步往众僧人念经的地方去。 他想过去上柱香。 顺带着,也念一段经。 他有些悲哀的想,咱年轻的时候,也当过和尚呢! 就这么慢慢到了近前。 近侍们机灵,猜想到皇爷意欲何为,忙要伸手请香,却被朱元璋摆手示意不必,亲自取了点上。 将要有所动作的时候,他忽然间瞥见了灵位上的的字迹,本就苍白的脸孔上,瞬间失却了最后一丝血色。 手里的那三支香无力的落到了地上。 他猜错了。 不是皇后的丧仪。 比那还要糟糕。 这是…… 这是皇太子的丧仪啊! …… 朱元璋在寝殿里躺了整整一天。 不想吃饭,不想睡觉,也不想说话。 空间里也是一片寂静,谁都没有言语。 面对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任何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 如是持续了一日一夜。 内侍们深知天子的秉性,不敢在此时惊扰,只能去求同行的宁国公主:“皇爷如今哀毁太过,奴婢们实在忧心……” “你们担心,我难道不担心吗?” 宁国公主叹息道:“我娘去了,爹的魂儿也走了一半,这回大哥走了,我爹剩下的那一半魂儿,也随他一起去了!” 又说:“针扎在谁身上谁知道疼,咱们若是去劝,倒显得无关痛痒,反而惹他生气,得不偿失。” 只嘱咐侍从们:“叫两个太医在旁边守着,以防不测,再让他们开几服保养的药熬着,膳房那边备着些吃的,要好克化的,一整日水米不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