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号生活区的最下层,是一所装潢精美的图书馆,这是欧文百无聊赖之时无意间发现的。 图书馆的面积虽然不大,但对于阅读来说却是恰到好处。柔和的灯光、安静的环境、零重力座椅和随叫随到的饮品和水果,让这里成为欧文打发时间的不二选择。 这是饕餮号离开巴纳德星系后第六个年头的普通一天,欧文一如既往,在健身和洗澡之后来到了这所图书馆之中,这里的电子书籍种类繁多,涵盖科学、艺术、音乐、美术、文学、军事等等各个题材,却唯独没有关于自然环境和政治人文方面的书籍。 欧文打开全息屏幕,翻开昨天才在书库中找到的一本名为《不可思议的人体》的书籍,这本书的作者是古代一位名叫丁童的科学家,内容主要描写的是原生人类的生理现象和现象背后的科学依据,其中绝大部分理论成果都得到了现代医学的证明。 像这样的书籍,欧文在这里已经读了几百部,对于摩尔教授所提到的科学的直觉,和困扰刘伟博士的时代难题,也有了切身体会。 当书籍中出现一个复杂问题的时候,欧文总要到另一部书里去寻找答案,但在阅读的过程中,往往又出现了更多的问题,就像是裂变反应堆中的铀235,在吸收一个中子的同时会释放2-4个中子一样,最终导致问题越来越多,思维走向越来越复杂,大脑因为不堪重负而罢工。 “一个人终究不能学会所有的知识。在有限的知识内,能找到其中一个或者几个知识点,通过某种特殊的方式,让其发生不可思议的融合,这就需要具有科学的直觉,也是很多伟大发明家所共有的特质。”全息少女指挥机械手臂为欧文送来了一杯合成牛奶,并如是说道。 “是啊!”欧文双手接过杯子,并点了点头,这六年的时间,全息少女是他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困扰刘伟博士的,是拥有思维广度的人类太少了,而这些人之中,拥有科学直觉的更是凤毛麟角,也许爸爸和摩尔的选择是对的,人类想要继续进步,只能寄希望于对身体和思想的改造了。” “你听说过平家蟹吗?”全息少女问着欧文。 因为图书馆中没有自然环境方面的书籍,欧文并不清楚全息少女说的是什么,所以他只得摇了摇头。 全息少女微笑道:“这是创元前生存于地球海洋中的一种节肢动物,它具有坚硬的外骨骼,可以在潮湿的陆地上短时间存活。它用两只蟹螯捕猎,八只脚可以让它在沙地和海床上自由移动,是一种进化得十分完美的生物。” “听起来有些像蛛人,平家蟹一定是某片海域的霸主吧!” “如果没有人类的话,也许是吧,但遗憾的是,平家蟹的肉质十分鲜美,所以,它只能成为人类餐桌上的美食了。” “听起来是个悲剧!”欧文怅然道。 “倒也不全是!”全息少女笑着说:“平家蟹虽然味道鲜美,但它的甲壳上有凸起的纹路,有时候会意外长成人类面部的模样。远古的渔民们觉得食用这种长着人脸的生物会带来灾祸,于是便把它们放归大海,久而久之,这种人脸甲壳的平家蟹成为了种群中的多数派,它们的后代也都背着同样的甲壳,而那些不具有人脸甲壳的螃蟹便渐渐绝迹了。” 欧文思考了片刻后说:“想不到人类不经意的举动可以改变一个物种的进化方向,自然的力量太神奇了。” “那么……”全息少女讲到此处,突然停顿了好久,似乎在纠结要不要继续这个话题,但看到欧文充满求知欲的眼神的时候,她还是开口了:“人类不也是这宇宙中普普通通的一个种族吗?” “你是说,有什么更高级的文明在干预人类进化的过程吗?”欧文瞪大了眼睛问道。 全息少女摇了摇头:“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说完便消失在欧文的面前。 欧文被全息少女留下来的问题难住了,对于摩尔教授提出的人类进化的“三条路”观点,他认为其中最不可行的就是加速人类自然选择进程的道路,这与人类的良知和社会价值背道而驰,是不可能付诸实现的。 但是现在,他越来越不确定自己的判断了,因为谁也不知道,在高等文明的眼中,我们人类究竟是人,还是平家蟹。 “总之,瞻前顾后,止步不前是永远不可能知道答案的。” 欧文说着,将杯子里的牛奶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