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院前,停满了各式马车。 近来春寒,难得出了一日太阳,厚重的冬衣还未去,不少人被热出了一身汗,颇为狼狈。 迟不归站在路旁,独自从藏书阁步行至贡院,因天生体寒,他滴汗未沾,两手空空,看着十分惹眼。 不少送行父兄的年轻姑娘,见他姿容出众,纷纷投入目光,可见他连一辆代步马车也无,又不再相顾。 从小生活在京城的她们,更明白婚嫁于女子之重要,门当户对四个字几乎是刻入了这些名门闺秀的骨子里。 “公子,公子!”清风牵着一匹高头大马而来,从人群中费劲地往前钻。 那马一身红枣色,赤浓近乎血,浑身无一根杂毛,身上的披袋都绣了金线,还有檀宫折桂的纹样,昂首阔步,一下许多人的目光。 有懂马的男子发出一句惊叹,“这马可值千金,还是外域的贡马,可比什么马车坐撵难得多了,竟只用来驼物。” 最终,清风牵着马停在了迟不归面前,将马背上的背箱取了下来,一样样给迟不归解释。 “这是厚衣裳,还有护膝抹额,都是大小姐准备的,说倒春寒,公子不可穿薄了。” 尔后又拿出干粮水囊,“这是吃的,大小姐说,这几日不可胡吃,怕坏肚子,水也要少用,免得多去茅厕。” 最后还有那瓶药丸,清风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来,“这是最重要的,大小姐研制的新药,若公子寒疾复发,一次三粒便可。” 终于将话都嘱咐完了,迟不归伸手摸着那衣裳领口的绣纹,一遍又一遍,针脚不平,歪歪扭扭,绣得是一棵青竹。 “大小姐嘱咐了你这么多,她人呢?” 清风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耿直道:“大小姐说您多半不想见她,便不来了。” “该乖觉的时候冒进,如今倒是乖觉了。”迟不归的话虽似埋怨,却带着笑意,一瞬面如春风拂过,融化冰雪。 本对他不顾的小姐们,又望了过去,被那高头大马一衬,似乎又成了可选之人,纷纷开始打听起这俊秀举子的来历。 时候已到,贡院门开,不少举子开始告别家人,负上寒窗十年的踌躇壮志踏入院门。 迟不归神色平平,科举一路是他给自己选的,虽一直说尽人事听天命,但实则所求太多太重,与之相比,一场考试实在无足轻重。 若不是容晚玉今日相赠,他也许便只负一行囊,两手空空入院,一如他上京时的境况。 “迟不归!” 一声高呼遥遥响在背后,夹杂着鼎沸人声,含糊不清,然而迟不归已顿住了脚步。 “迟不归!” 容晚玉一身红衣骑装,发髻成束,如马鬃一般飞扬,手紧紧勒住缰绳,眉眼间尽是张扬。 “定要高中!” 时日不多,容晚玉心里太多话说不尽,只化作最干脆利落,也是最真心的一句。 迟不归嘴角噙笑,回身高举起手臂,振臂高挥,如容晚玉一般,神采飞扬。 “好!” 一个字,胜过千言万语。 目送迟不归大步流星入了贡院,容晚玉一改刚刚的神气,哎哟一声,倒在了马背上。 清风上前想要帮忙搀扶,又碍于男女之别不好伸手,只能问道:“大小姐,你怎么了?” 本就骑术不精的容晚玉疼得龇牙咧嘴,摆摆手,“没事,来得太快,别着腿了。” “送别人如此上心,还要来侯府借马,怎不见你也送送表兄。” 钟衍舟一个人骑着马,慢慢悠悠地靠近,睨了一眼容晚玉。 他过完年就跟着钟无岐又南下走商去了,记着容晚玉要的货物,筹备好就返程回京。 恩科反而跟顺便似的。 昨日容晚玉从表哥手里拿到货物,又找他借了一匹好马,让清风带来,给迟不归撑场子。 自己骑的这匹,是钟衍舟送她的礼物,说是赔上回险些伤她 之罪。 容晚玉支起身子,冲着钟衍舟拱了拱手,“祝表哥恩科不中,潇洒快活。” 钟衍舟嘴角一勾,对容晚玉不拘一格的祝福很是受用,懒洋洋地挥了挥马鞭,“借表妹吉言。” 话虽如此,容晚玉却不觉得钟衍舟会落榜。 恩科本就是给功臣权贵子弟的特权,几乎就是看人下菜碟,只要钟衍舟不在试卷上写下大逆不道之言,考中就是板上钉钉之事。 从贡院离开,容晚玉先去了卸货的仓库。 花容阁的花掌柜已经将所有货物清点完毕,分开存放,哪怕见到了不甚明白的货物,也没有多嘴询问。 “小姐此前让我寻的店铺,已定下了,可要领小姐去看看?” “不用,可有店面图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