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话题转进到二食堂的鱼香肉丝时,我们终于抵达了解老师的办公室。 办公室面积不大,满屋堆砌的书籍让这里显得更加狭窄。一位老人正坐在那个有暖气且能照到太阳的墙角读着论文。他穿着合身的毛坎肩和裁剪得体的手工裤子,脚上踏着一双朴素的布鞋,这种鞋我只在描写民国的电视剧中见到过。 解老师不顾年龄差距主动走过来和我们两人握手。他站起来的时候很用力地在腰部捶了两下,大概是刚刚在椅子上坐了太长时间了。 他长满老人斑的手非常有力,甚至把我捏得有点疼。松开之后他伸手示意我们先坐在沙发上。 我看到那个女生坐在长沙发中间偏南一点的地方,自己就倚在另一侧的扶手上面了。坐定之后我发现对面的书墙上全是关于复杂系统尤其是混沌理论的书,有中文的也有各种外语的。 汉字、拉丁字母和西里尔字母构成的典籍交错在一起,它们中有些看起来比我年纪大得多。 “我叫解琨,解是解方程的解,做姓氏的时候是多音字,琨是一个王字旁一个昆仑的昆。” 解老师有点吃力地回到桌子旁边倚着,他的声音平稳清晰,和苍老的外表并不相称。 “……是搞混沌研究的,咳!你们是这届最优秀的本科生,感谢你们抽出宝贵的时间来见我这个老头子。” 听到这句话我有点惭愧,因为我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之前的成绩并不是最优秀的,也没什么科研的经验,不过现在还可以用自己只是本科生这个理由解释过去。 “青春的岁月是多么奢侈啊,好像有无穷无尽的时间,选择任何方向都可以大展宏图。” 老人苦笑了一下,我从里面读到了些许无奈。 “我本科的时候很傻,根本没有自己的兴趣点,之后受到恩师的影响,才糊里糊涂走上了现在这条路。” 我在考上这所大学之前就对解教授有过一些了解了。他是国内复杂系统研究的泰斗,师从著名的前苏联数学家和物理学家安德雷·柯尔莫哥洛夫院士,这位院士是整个复杂性理论的奠基人之一。 解老师拿起已经摆在桌上的纸杯,颤颤巍巍地给我们倒了菊花茶。我起身接过来递给那个女生一杯。水蒸气凝结成的水珠在不大的屋子里飘散,带来一种温暖的错觉。 “你们先互相介绍一下吧,之前就认识吗?” 我们看向对方,目光相接之后我赶紧把头转回来了。 “我叫艾碧水,苦艾酒的艾,春水碧于天的碧水,是物理一班的。” 她如我所料先开口了。 “我,我叫方成,方正的方,成功的成,也是一班的。” 解老师看了我们好一会,似乎在期待更多的信息,不过我俩也都没什么可说的了。 “名字很有诗意啊,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我下意识地回味起小臂的触感,一秒之后急忙把思绪拉回来。 “我一生都在做用随机过程的数学模型来解释混沌的工作。你们应该有所了解吧,混沌本身并不是随机的。”解老师捋了捋斑白的头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倚着办公桌面对着我们。 来之前为了读文章我恶补了一下混沌理论,还是知道这一点的。 “嗯,混沌是从很少的确定性公式出发得到不可预测结果的现象,这种不可预测性是由于混沌系统是对初值敏感的,初始值一点微小的偏差都会被系统迭代的过程无限放大。” 这个长句子我几乎是脱口而出。讨论纯粹的客体概念的时候,人是不会纠结很多再说的。 维特根斯坦有一句名言:“凡是能够说的,都能够说清楚;凡是不能谈的,就应该保持沉默。” 中学时期我很喜欢拾他牙慧说些故弄玄虚的话。 “正确,事实上关于混沌的理论研究已经四十年没有重大突破了,”他从桌子上拿起两沓纸,分别交到我们手里,上面是影印出来的彩色论文。“直到这个工作的发表。” 我翻了一下手里的文章,它和之前解老师发的邮件里面是同一篇,每张纸的页眉上都清晰地印着PHYSICAL REVIEW LETTERS三个大写单词。 这是物理评论快报,简称PRL,是物理学领域接受投稿的顶级期刊。它还有很多子刊,比如PRA,PRB,最后到PRX,其中PRE是复杂系统方向的。 “这篇文章的作者称自己的工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