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沉默了一会,忽道:“我明天就离开齐国,动身去三刑宫了。“ 她当然并不关心雷占乾,不关心雷家,甚至鹿霜郡。 这句话与前句话更是完全没有什么关联。 但恰恰也说明,这就是她今天真正想说的话。 所以她说的离开,不是普通的离开。她说的去三刑宫,也不是普通的法家门徒前往圣地进修。 而是彻底跟这个国家切割,脱离所有关乎于齐的身份,从此以后,只为三刑宫门人。 林况已死,乌列亦死,厉有疚被千刀万剐,曾经为齐国稳定做出巨大贡献的四大青牌世家,已经烟消云散。 但林有邪在青牌体系里,仍是有遗泽存在的,仍然会在方方面面得到照顾。 她的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个国家,她也生于此,成长于此,对这里有最深的习惯、最真切的情感。 做出这个决定,并不容易。 但姜望当然能够理解。 如果说在这个庞大帝国里,还有谁能够理解林有邪的心情,大约也就只有一个姜望了。那无数个煎熬的、期待的夜晚,消逝在同一个黎明前,恰是姜望所见证。 他沉默了片刻,问道:“重玄胜和十四的喜酒,你不吃了吗?“ “他们要成婚吗?”林有邪略有惊讶,但也没有太多波澜。 “可能不太容易,但一定会完成。“ 林有邪道:“那就替我恭喜他们。” 姜望点点头,又道:“去了三刑宫之后,不用经常验尸了吧?” 林有邪淡声道:“天下列国自有法制,倒也没有那么多案子留给三刑宫办。而且,我应该不会进刑人宫。” “那就好。”姜望又点点头,然后道:“希望你在那里过得开心,学有所成。“ 林有邪这时候反倒笑了。 她笑着看向姜望:“刚才我一个人坐在这里的时候,我在想,等会我跟你说我要离开齐国的事情,你会说什么呢?“ 姜望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就是现在这样。”林有邪笑道:“这就是你会说的话。” 不待姜望再说些什么。 她便纵身跃下了横权,挥了挥手:“走咯!" 姜望想了想,在后面问道:“不是说明天才走吗?“ 林有邪的身影已经走远了。 林中只留下她声音—— “我说错。是今天。“ 姜望没有再说什么。独自坐在横出的树杈上,眺望穿过林隙的光,听流风摇动树叶,是沙沙的声响。 而重玄胜和十四牵着手在林外说话。 说到了天黑,竟然又天明。 呼~ 呼~ 叮叮叮叮咛咛~ 风有不同的形状,风吹过林间,和吹过屋檐,是不同的声音。 而临淄易府的房檐下,挂着浮刻飞鸟的风铃。 风的声音因此更加具体。 大轿抬到门前才落下,朝议大夫的府邸大开中门。 姜望今日穿得正式,系玉佩剑又华服。 麂皮长靴,青玉发冠。 卓见风姿,步履翩然。 只因是正式递了拜帖的到访。 易星辰亲自站在院中相迎。以他的身份,已是足见礼遇。 姜望赶紧趋近几步,上前见礼:“怎敢劳您亲迎?“ “今日是吹的什么风,武安侯竟然登门!”易星辰语带埋怨地道:“我以为你早该来了。” 姜望自然是惶恐一番,解释自己是如何如何忙碌不得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