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它们一颗颗黯淡下去,看着深沉的暗色如何卷过天幕,似海潮退去,而后太阳升起,天地光明。 天亮了,心沉下去。 世界如此光明,而我孤身一人。 姜望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站了起来,拂去晨雾,与一夜的等待。 他从来都是坚定的,从来坚强。 他大概辨认了一下方向,决定自己该往那边走。 刚刚迈步—— 嘭! 一个人影从天而降,砸在他面前,粗暴地撞上地面,发出一声巨响。 那痛苦蜷缩着的,是一个身形枯瘦的黄脸老和尚。 是苦觉! 姜望按住长剑,看了看远处,没有发现庄高羡的身影,这才矮下身来,去观察苦觉老和尚的情况。 只见他紧闭双眼,蜷成一团,牙关紧咬,脸色发白。嘴角流着鲜血,气息已十分微弱。 看起来是用尽最后一丝余力,才逃到姜望面前来。 “你……”姜望松开了剑,伸手扶住他干瘦的肩,声音有些无法自抑的颤抖:“你怎么样?” 他对苦觉一直怀有戒心,从青羊镇这老和尚不请自来的第一次相见,他就怀着警惕。不是他生来就对这个世界不信任,而是已经有很多人,教会他“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 这老和尚屡次三番强迫式的收徒,其实令他非常不快。 他不愿意拜师,更不敢信任。 从修行至今,他唯一真心认可过的师父,就是董阿。而董阿把他的信任和依赖,践踏到尘埃里。 新安城里生死一决,此生师徒缘分已了断。 此前此后,他都没有想过再拜谁为师。 他自问跟苦觉是没有什么深厚感情的,双方都未真正相处过多久。也从来没有真正地互相了解过。每次见面都是你追我赶。他从来也不认为,苦觉会真的有多拿他当自己人。 口头上说说而已,怎能当真? 但是没有想到,在他真正遇到危险的时候。是苦觉不远万里,拖着大战之后的伤躯前来,为他挡下庄高羡。 在长河之上为他血战。 姜望不是无情之人,他没有办法不感动,没有办法不愧疚。 “你怎么样?”他问。 他竭力回忆着自己所掌握的治疗道术,但苦觉体内的气机如此紊乱,他根本连具体的伤情都无法把握,不知该如何入手。 他那些三脚猫的治疗道术,对他自己都没什么效果,更别说治愈真人。 他满心沮丧。 “唔……”苦觉的眼皮微微抬起,就在此时,睁开了虚弱的眼睛。 他看着姜望,声音再没有往日的蛮横无礼,而是虚浮无力的—— “净深啊。为师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姜望强忍着鼻尖的酸涩,握着他干瘦的手:“苦觉大师,您……” 他声音更咽,一时说不下去。 “唉……”苦觉哀伤地看着他:“为师死前,只有一桩心愿未了。” “大师您说。”姜望极力压制情绪:“您……还有什么心愿?” 他感觉到,他握着的那只手,微弱地紧了他一下。 苦觉气若游丝地说道:“就是净深你……还未正式入我门墙,为师没能……亲手为你剃度。” 情重如此! 姜望心头沉重,抿了抿唇:“大师,您的厚爱,我铭记于心。但我不能骗您……我心结未解,长恨未消。无法四大皆空,不能遁入空门。” 苦觉挣扎着,手上用了点力,显得虚弱而执拗,令人心酸:“佛门其实也没有那么严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