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珩到章华台时已经未时过半,华阳穿着一件便服,打着扇子坐在茵席上,瞧着他额角的汗珠,幽幽地问:“方才是去晋王府上了?耽搁了许久。”
王珩看着她,默认了,复又问:“不是圣人宣召么?”
华阳摇摇绢扇:“是啊,破虏原来想叫你在带他去秦淮河上游船,不过等了太久,他又累了,便先睡下了。”
王珩连忙跪下来。
华阳瞧着他,竟有些嘲讽地说道:“离开了长安,你的规矩反而是越学越好了。”
王珩低着头不敢驳斥,华阳又说:“怎么了,我变成了大长主,便不再是华阳了么?这私底下的,我讨厌这种繁文缛节一堆的样子。”
她走过来,把王珩拽起来:“原先只晓得你给晋王办事,今日见他封你做光禄大夫,才知道原来你那么得他的力。”
王珩说:“晋王年轻有抱负,当年听闻长安失陷,我从琅琊赶往洛阳勤王,路上遇见了他。他赏识我,提我做他麾下中郎将。”
华阳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王珩看着她,便又想起那日的梦,忍不住说:“晋王把江南之地治理得富庶,才让大长主和圣人在离开洛阳之后有处可去,至少如今半壁江山得保,他也是社稷之功臣。”
华阳笑了笑:“他是叔王,我自然会敬重他。他的功劳我也都记着,圣人也都会记着的。”
说话间,内室传来幼童的轻唤:“姑姑……”
原来是刘定醒了。使女们连忙进去给他洗脸穿衣,他出来,贴着华阳的腿坐下,脸靠在她的膝头瞧着她:“姑姑,我睡过了么?还能出去玩么?”
华阳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又瞥了眼王珩:“不知道王大夫觉得我们适不适合出去玩呢?”
今日登基大典,建邺解除宵禁狂欢三天,街上热闹,远超上巳,他皱眉看了看那一对似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姑侄,心中哀叹,一个华阳他便从来招架不过了,何况再加个圣人?
他只得说:“微臣通知羽林军增加防卫。”
华阳道:“叫他们远远跟着就成了,免得扰了旁人的兴。”
刘定拽着华阳的衣角高兴地笑了起来,又跑回内室,把上次王珩给他买的小木剑拿了出来:“我见今日百官都佩了剑,我也要佩。”
华阳给他挂上,宠溺地说:“对了,瞧你这样子,这才是我们刘家的儿郎。破虏一定会带着我们打回江北去的,对不对!”
刘定仗着剑,奶声奶气地说:“对,要回洛阳,把阿娘救出来!”
听了他的稚语,华阳的眸色微微一沉。王珩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上前一步说道:“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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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照例,还是扮作一家三口,混入了建邺的街市里。
王珩本不想这样的,无奈一出了章华台,华阳便又如同先前一样,亲昵地唤他“六郎”,她怀里还抱了个和她长得颇肖似的孩子,不被人认成一家三口也难。
更何况,为了不跟丢这对身份尊崇的姑侄,王珩不得不在人群中尽量的贴着她俩走,行迹亲密,更像是一家。
走着走着,华阳忽然回头问王珩:“你瞧我今日的妆如何?”
王珩一愣,仔细盯着华阳看了许久,他一男儿,甚少关注女子的面靥花黄,委实瞧不出她今日妆容有何区别,只得用一句万能的话敷衍:“你什么妆都好看。”
华阳皱了皱眉,又转身装作毫不在意地去挑拣街边小商贩摊子里的货物了。
“娘子额间的花钿甚是好看,同您鬓上这朵牡丹相映成趣呢。”路过一家胭脂铺,店家见华阳衣着气度不凡,连忙奉承。
王珩被店家一提醒,才发觉,今日华阳额间的花钿,细细地用浅黄色的颜彩,画了一朵重瓣牡丹,她画技好,眉心方寸之间,牡丹活灵活现。同她鬓角那朵绢花姚黄,前后呼应着,衬得她愈发雍容。
华阳听了店家的话,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