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后轻声说:“许愿,高寒是个好人,你应该答应和他在一起。”
咀嚼久了,嘴里甜甜的果汁被榨净了,留下桔瓣上一缕缕的丝络,有点微苦,我妈说这个可以止咳,可是我怎么突然咳嗽的那么厉害。
等我止住了咳嗽,江言契而不舍地继续说:“高寒是我哥们,你和他都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们幸福。他那么喜欢你,一定会对你很好的。”
他会对我好,那你呢?你会对我好吗?你愿意对我好吗?可那天我终究还是没有问。
我赌气说:“我会和他幸福地在一起的。”
那句话说得轻率而天真,我就这样浑浑噩噩地与高寒开始了我并不愉悦的恋情。
那时已经接近毕业,或许是因为分别在即,那掺杂着离别意味的感情注定会没有结局,就像是一颗被开水煮熟的种子,哪怕倔强而执着地强栽在地里,也注定不会开花,注定不会结果。
那时我特别恨江言,恨他的默许,恨他把我当作一件没有生命的礼物推给别人,可我始终没有勇气反驳他的一切,我在心底咒骂自己,却不允许自己把所有的失落暴露在他的面前。
我永远记得,那一天太阳光穿过枯枝的缝隙照射着我的眼,我的眼眶濡湿一片,将要滚落的微热液体被我长长的睫毛阻挡,我只是微笑,那个笑甚至比过去的十几年里任何一个笑容都要美丽。
我凄凄地对着江言说:“我和高寒在一起不为别的,因为我喜欢他。”
我告诉他,更是告诉自己,“我挺喜欢高寒的,真的。”
如我所愿,那一瞬间我看到了江言眼里的无措,我突然有了一种报复的快感。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没了手足会痛彻心脾,可没了衣服同样也会赤身裸体。
也许那时的江言还没到有能力均衡这一切的年纪,而我,就这样被他推离得远远的。
心里的记忆轻轻一碰,那些已经破裂的碎片沿着纹路加深着它的裂痕。
每一次的触碰都像是把这些本该淡忘的痕迹一遍遍地强化,把它们的位置埋得更深,深到再也无法把它们清除,因为它根深蒂固地长进肉里,血液流淌过它破碎的肢体,付给它最深刻的叹息。
因为这些回忆,我整个人都低迷起来,愣在那没了言语。
江言这个人我可以回避,可这些回忆我要怎样杜绝?
“我去洗澡。”我低着肩膀从程诺身边迈过去,平时我总会抱怨那家伙碍手碍脚,今天我意外地沉默了。
走进卫生间,我大力扭动澡盆上的水龙头,突然,我大叫起来:“程诺,救命啊!"
程诺冲进来的时候,我手里攥着水龙头的一部分,喷射出来的强大水流像喷泉一样,而我则不可幸免地成了一只落汤鸡。
他大步迈过一大片水泽,用手遮住水压很大的水流,冲我喊:“知道水节门在哪吗?”
我摇头。
他叹口气,“电表和水表,能分清吗?”
我还是摇头。
他无奈了,连看待我的眼神都开始幽怨起来,“许愿,那你说说你知道什么?每天都过的糊里糊涂的,你有过完全清醒的一天吗?你为什么相亲,为什么逃班?就因为那个人回来了,然后你就一切都不正常了!他回来,这不是正如你愿吗,等了那么多年,现在好了,他出现了,你为什么又要逃跑了?”
估计水流冲击在掌心里的力度不小,所以他声音的音量也随之加强了许多,我既然关不掉水阀,就只得冲过去帮他一起按着。
“你说话!”程诺绝少这样失控地大声说话,如水一样失控。
我却仍旧没有新意地摇头,“他是回来了,可是他女朋友也回来了。”
“你那么喜欢他吗?”
我没料到他会直接问我这个问题,可我没有隐瞒,也许我太需要一个倾听者了,于是我点头说:“也许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忘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