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病势缠绵,一直未曾见好。
等到昭兴元年,邱慎思借开馆修史之机,乘职务之便,特意从建州龙康征调誊录官,欲以此名目暗召段鸿声回京养病。
却被告知,段鸿声已于当年三月病逝。
月仙心如刀割,她轻轻放下茶盏,声音干涩,“若无此变故,我祖父应该会把小姑姑嫁给段大人吧……”
苏擎风点头,嘉宁二十四年,段鸿声擢升工部左侍郎,实则代理了不少工部尚书的职务,那时候自己还跟姚疏玩笑,“你这乘龙快婿不日就要官居正二品,若被皇上知道了,绝对少不了一顿敲打!”
姚疏自然懂得这当中的利害,赶忙叫他住口,“快别说了,就怕皇上多心,我正愁等不到合适的时候跟他提这件事。”
这一等,便再也等不到了。
苏擎风收了话头,心中一阵喟叹,姚栩之所以赶来书院找自己求证,可不正是因为姚疏不肯讲出实情么?他遂了姚疏的心意,隐去当年那场构陷背后的真相,只拣了跟姚岑相关的事情交代。
前些天苗洞明找上门来,听他口气,也是不愿叫姚栩知道四卿曾经的交情。苗洞明不愿同姚疏和解,但也不欲迁怒小辈,这点倒跟姚疏默契极了。
姚栩还低着头,大概是在犹豫该怎么转告姚岑。苏擎风把烛火往他跟前推了推,悠悠起身,“我们不告诉你姑姑,也是为她好。为师去给你煮碗面来垫垫。”
月仙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她不打算告诉姚岑,并非出于“为她好”,而是她隐隐觉得段鸿声的死另有文章。段鸿声一路南下都平平安安,甚至到龙康好端端地还做了半年官,偏偏死在邱慎思要捞他回京的时候。
推开窗,怔怔瞧着空中高悬的一柄弯刀。
再等等,等她派去建州的人回京,等她让这些捕风捉影的猜测都有了证据。
就叫这刀抵到那罪魁祸首的脖子上。
这一思量,她本就英气的眉眼里也透出几分杀气,捉起木筷子气势汹汹地挟面,那架势活像是舞刀弄枪。
看得苏擎风好不担心,却听他又问:“苗大人来见过先生了?”
提起这一茬真是哭笑不得,苏擎风佯怒道:“亏你还好意思问!”
月仙不解,“先生既然不愿见到苗大人,又何故暗中又称兄道弟?”
是在说苏擎风口中的四兄弟,余下的一位正是苗洞明。
“先帝下旨段鸿声青史除名,翰林四卿之名自然不复存在。”苏擎风瞧他不肯善罢甘休,愈发担心起来,“至于我们四个,一起共事怎会没有交情?只是选择不同罢了。”
“是为了段大人么?”
“也是,也不是。为臣之道,各有不同,只是我和松溪脾性更相近些。”苏擎风垂眸轻笑,“段雁鸣和苗见微最初在翰林院可是死对头,吵起来没完没了,最后却吵出个孟不离焦。”
“那为何会变成今日这般?”
“因为此乃圣心所愿。”苏擎风伸手示意他把空碗递过来,“试想,先帝垂垂老矣,朝中能臣却抱成一团,他焉能安枕?”
他伸出筷子,尾端正点上姚栩的额心,“先帝的手腕也有他的不得已,太子殿下病弱,他难免多些猜忌。今上到底不同,松溪不叫你知道这些,一来是你用不着,二来是怕因此伤了你们君臣情谊。”
收回筷子,端了碗走到门口,见姚栩还巴巴地望着他,苏擎风失笑,“若真有你用得上的时候,松溪必定会细细讲给你听。他现在既不愿说,你也莫要再问,我和苗见微亦是这般打算。”
“我祖父和苗大人,难道就这样……”
“就这样。”苏擎风正色道:“你和我都不是系铃人,他二人如今既然能够相安无事,旁人就不必再做无用功。”
月仙听他语气严肃,也不敢再争辩,待苏擎风关了门,她拽开被子往身上胡乱一裹,几乎是刚挨到枕头就睡着了。
她认床,纵然劳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