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哪听过这么畅快的大笑声?
他往回走几步,微微探身往殿中看,只见长廊前出现一道清瘦身影。那人逆光而立,淡青色罗裙泻满斑驳落照,长睫掩不住眸中的光,正从容安静地看过来。
“姜太医。”沈念清脆地打招呼。
原来是多日不见的长公主。
姜游年颔首,立即收起眼中好奇,走近正色道:“殿下,后院那少年身上的伤势好了许多,但原先伤势实在太重,伤了根基,所以仍需要些时日修养,还有他身上的多处疤痕一时无法消除。另外,他的筋脉,我暂时还接不上,当下这些时日只能好好养着。”
他从没见过如此棘手的伤势,筋脉被一根根挑断,还撒了毒药。要想彻底诊治,还需要他回头钻研一番。
此外,这番话的言外之意是希望沈念让少年继续留在宫内,不要到时候人消失不见,他可就少了个难得的病人。
“劳烦姜太医费心了。”沈念收回望向别院的目光,神色坦然,“姜太医还请放心,既然我将人带了回来,自然会负责到底。在伤养好之前,人会一直好好待在此处。”
沈念知道少年的伤势不轻,但没想过会这么严重。不过别院清净,也算是个疗伤修养的好地方。
听完这话,姜游年的语气都轻松了许多,拱手答:“殿下仁慈。”他还从沈念眼中瞥到了转瞬即逝的担忧,整颗心都稳了下来。
只要病人不突然消失,什么事都好说。
笑声再次从殿内飘出来,姜太医眼皮一跳,拼命压住泛滥的好奇心。
“姜太医可是想去殿内瞧瞧?”沈念直接戳破。
“不、我没有。”姜游年一抬衣袖,“长公主请回,微臣先行告退。”
“也好。”
姜游年憋着口气,缓缓朝宫门外走去,等听到身后离开的脚步声,他才回头观望。他扫了眼大殿,又抬头看向“昭阳宫”三个大字,半晌撇撇嘴道:“可真是少见。”
桃花枝头露出粉嫩,掩住后院的门。院中春色难掩,微风带起桃花碎瓣拂过纱窗,也吹动门檐上挂着的铃铛。
纱窗之后,显出床榻上的病弱身影。
房中的裴子初服下煎好的药,撑着身子回到榻上。一缕墨发落在他的肩前,浓密的睫毛垂着,眼底笼罩了层薄薄水气。
他好久没如此休息过了。
疗伤的半月以来,裴子初睡梦中总是半梦半醒,意识昏沉间能听到远处传来的笑声。他来不及思考太多,额头冒起丝丝汗珠,身子因为药效开始犯困,很快沦落于黑暗之中。
·
姜太医前脚刚出了昭阳宫,后脚消息就传进了宸光殿。此时上座的宣德帝正向许太傅询问近日学宫的情形。
“回陛下,学宫内诸位学子文章皆有长进,微臣深感欣慰。”自从那位长公主来了学宫,大家都更加认真钻研,倒像是害怕被赶超。
宣德帝登基前做太子时,许太傅就是他的老师。学宫建成后,宣德帝请许太傅全权掌管,对待他称得上是十分敬重。
闻言,宣德帝点点头以表欣慰。
这时,刘培全踏进殿门,在宣德帝身前低声说了几句,一旁的许太傅不小心听到了“昭阳宫”三个字。
等宣德帝再次抬眸,便出声问:“许太傅,你对长公主在学宫的表现怎么看?”
许太傅神情怪异,欲言又止,斟酌片刻终道:“长公主的骑艺可胜一般男子,但文章却……实属少有,或者说是与众不同。”
“哦?许太傅仔细说来。”宣德帝来了兴趣。他听闻姜游年近半月来频繁出入昭阳宫,实在好奇沈念是如何请得动这位性子古怪的太医,在后宫这还是头一回见。
“长公主的策论观点别出新意,甚至有些古怪……臣闻所未闻,但却挑不出毛病来。”说话间,许太傅将提前备好的誊纸呈上去,上面是沈念写过的文章。